一介纨绔的话，不可信。
一介曾权倾天下的纨绔的话，可信。
不管风评如何，秦逍在靖朝的名头实在是太大了。
柳燮虽入仙门，可红尘羁绊尚未斩断，秦逍这番话还是说到了他心坎里。
“左使，给我稍许片刻，秦逍今日插翅难逃，我听完再杀不迟。”
柳燮朝左道陵作揖行礼。
左道陵很不喜欢他的做派，不过到底是玄天高徒，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让他有屁快放，我军中还有军务！”
“了然。”
柳燮缓缓点头，随即看向归藏蜃。
“世子，有什么话可以讲了。”
“上前来，事关机密，我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
秦逍语调沉稳，丝毫没有大祸临头的慌张。
“世子莫要耍花样，我们柳家行事光明磊落，没什么事情见不得光。”
“可笑，这世上没有黑暗哪来的光？”
秦逍笑得恣意。
“柳道友，柳家也算家大业大，再光明的地方，也会有瞧不见的阴暗死角。再者说我不过是一介初窥门径的修行者，柳道友该不会怕我于你不利吧？”
“世子说笑了，当世人谁不清楚，九千岁杀人越货，何曾需要自己出手？”
“你爱信不信，不过来我便不说，让柳家到时候陪我走黄泉路也挺热闹。”
一时间气氛微微僵持，两个人各怀鬼胎，心中都有无数盘算。
半晌后柳燮微微一叹，抬脚迈步走向归藏蜃。
胡亥很识趣地往旁边退开。
像这种心理博弈，秦逍自打及冠以来就没输过。
一时间万籁俱寂，唯有柳燮躬身贴近归藏蜃，跟秦逍窃窃私语聊了起来。
秦逍的声线压得极低，哪怕是离他不远的胡亥，此刻也一脸茫然啥都听不清楚。
柳燮更是谨慎有加，每每回应都使用神识传音，只在一些不必要的应和上动动嘴皮子。
盏茶时辰后，二人攀谈完毕。
柳燮直起身子往回走，虽神色如常，可额前已多了一层细密冷汗。
“完事了？”
左道陵早已等得不耐烦，见柳燮走来伸个懒腰，随后将出鞘长刀扛在右侧肩膀。
“嗯，聊完了。”
“那就赶紧办事，真是啰里吧嗦。”
左道陵擎刀昂扬向前，一股独属于黑贲军的铁血肃杀气息荡漾四野！
这是野兽即将捕获猎物前的煞气外露。
寻觅秦逍十数日的左道陵，手中绣春刀早已饥渴难耐。
他，想喝血了！
胡亥见状吓得哆哆嗦嗦，可诡异的是秦逍却毫无动静，好似此间事跟他并无关联一般。
“姐夫，左道陵是养神境大圆满，我......我挡不住他啊！”
“不用你挡，老实待着，勾栏听曲会不会？”
“啊？咋突然提这个？”
“没什么，今日尚好，微风不燥，不能勾栏听曲，且看一出折子戏也算好的！”
话音方落，刀风凛然袭来！
“姐夫！”
胡亥虽怕，可还是下意识上前拦阻。
与此同时，眼前一抹雪亮剑芒撕破刀罡，下一刻刀剑交击雷霆震动！
轰！
左道陵一击即退，剑光主人亦朝反向迫开。
刚刚那一刀招式用老，左道陵也完全没想过会受强烈阻挠。
乍被剑炁侵袭，刀罡反噬剧烈，令他内息不稳五脏反震，面色泛白仓惶跪下一膝！
此刻的左道陵面露怨毒，除此外还有深深的惊愕不解。
他压下刚刚那记交锋震出的心口浊血，盯着归藏蜃前的御剑之人怒不可遏。
“柳燮......没想到你心智如此不坚，三言两语就被蛊惑倒戈！”
正如左道陵所言，刚刚出剑拦住左道陵必杀一刀者，正是本意袭杀秦逍的柳燮！
形势转换着实突兀，胡亥看得一愣一愣的，可愣是没想明白秦逍是咋做到的！
只言片语化长剑绕指柔！
兵不血刃化敌枭为朋党！
好一个大靖纨绔九千岁！
“左使，恕柳某家私在身六根不净，心有牵绊做事亦有藩篱。”
“屁话！那秦逍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他已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你还信他的话，简直是蠢笨如猪！”
“信与不信是柳某自家事，不劳左使费心，今日是在下多有不敬了，他日桃花将落时，在下定会来此为左使斟酒上坟！”
“你要杀我？”
左道陵闻言一愣。
他没料到秦逍会三言两语将柳燮策反，更没料到柳燮会反得这么彻底！
“没办法，眼下我和胡师弟都是一根藤上的蚂蚱，既然眼下我决意保全世子，那左使您的命就留不得！”
一语言罢，一剑贯通苍茫山岭！
柳燮全无保留，左道陵见状亦不再磨叽，二人飞身而起脚下生烟，倏忽间过招数百，再眨眼已斗至九霄云外！
整座官道山岭轰鸣炸响，寥寥行人纷纷仰头看天。
天际刀光霍霍剑气蒸腾，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捉对厮杀，好不狠辣！
地下，胡亥还在发懵。
他缓缓凑近秦逍的归藏蜃。
“姐夫，他们飞天了，打得忒凶残！”
“意料之中。”
秦逍隐秘一笑。
“这一战要分生死，他们自都会全力以赴，胡亥，你觉得他俩最后谁能活下来？”
“这......左正使乃黑贲军正都统，且是黑贲军一直以来的总教头。柳师兄在玄明洞天威名仅次于沈师兄，俩人旗鼓相当，不好说啊。”
“棋逢对手，这样的江湖才有趣。”
秦逍笑得更加浓郁，一派作壁上观运筹帷幄之相。
“看来先前我对修行界的看法有误，本以为是强者为尊的搏杀江湖，没成想依旧是脑子活络者玩弄的天下！”
“姐夫，真有你的，我刚刚都快吓尿了哈哈哈！”
胡亥向来喜欢奉承秦逍，不过他的奉承完全是发自真心的。
“小胡子你也得好好看，好好学学，记住不管在哪里，能想办法麻烦别人的事儿，尽量别麻烦自己！”
“得嘞姐夫，我记着了，不过你刚刚到底说了啥啊？”
“你真想知道？”
“嗯呢，我打小就好学，你知道的。”
“我就喜欢你这种不学无术的样子，凑过来，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