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昊真就把今天这顿饭当成是他做的了一样。
上桌子吃饭时，一个劲地在问，“陈叔，这道菜盐味合适吗？”
“陈姨，如何？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
刚开始的时候，秦小桦还沉浸在陈平章对王昊的态度上边，半天没回过神。
可这会儿也确实被儿子这个厚脸皮给搞得有点尴尬，已经翻了好长时间的白眼。
陈平章呢，他又不好不搭理王昊，可是不用看陈若旭，都知道她的脸色铁青，要是就这么跟王昊聊起来的话，感觉就像自己成了组织里的叛徒似的。
不过陈平章也不是没办法，当即就说，“怎么？这三个月，你去新东方厨师专修学校进修了？”
说起来，这年代的电视给人洗脑还是洗得很彻底的。
平常你看电视的时候，多看一秒广告都觉得恶心。
但是每到你要用到一些相关产品的时候，脑子里会不自觉地蹦出来一些经典广告。
比如“喂，小丽啊……”
还有那个动画版的老头老太太，“今年过节不收礼……”
当然，还有老陈刚说的新东方，经典台词：爱卿师承何处？
简直不要太洗脑，陈平章几乎都不用过脑子，就往外蹦。
老陈到底是老体制了，阴阳怪气地就把王昊给夸了。
之所以说阴阳怪气，那是因为这话从明面上听，怎么都在指责王昊闭关三个月的事情。
这样的态度其实就是在哄陈若旭开心。
但是往里听一听，就会发现，陈平章在夸王昊做菜味道好。
王昊当即就明白，这不是明讽暗抬吗？老陈的态度有问题，他是一边要照顾陈姨的情绪，一边又要照我的情绪呢……
结合他刚才进家门的时候的表现，王昊大概能猜到老陈那边应该是收到某些风声，甚至都有可能跟有关部门的领导都直接接触过了。
这样一来的话，问题一下子就变得容易了不少。
陈平章已经很夸得很含畜了，看看秦小桦，她就听不明白。
只觉得儿子被阴阳怪气了，虽然她也很不爽儿子受气，但有啥办法，这不是王昊他自己作的吗？
可是陈岑就不一样，她朝老爸笑眯了眼，昨天老爸明面上都还表现得很排斥王昊。
但实际上还是很喜欢王昊的。
所以，陈岑当即就有了一种，原来你也喜欢王昊啊？那我们就可以当朋友的感觉。
但是陈岑也不能就此把老妈晾在一边，更不能孤立她。
毕竟老妈也也没有做错什么，说到底都是为了自己啊！
转头就给陈若旭夹菜，“妈，这个好吃。”
老陈忽略了一点，陈若旭也是老体制，她当然也听得懂丈夫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不明白，明明都在一条战线上，怎么突然自己就成了局外人？
他们这是为了大局？这是哪门子的大局？
陈若旭看看王昊，再看看秦小桦，确实忍不住，“饭菜是王昊做的，围裙为啥还穿在王昊妈身上？”
这就等于是还了秦小桦一个公道了。
陈平章也才注意到，自家的围裙是穿在秦小桦身上的。
怎么看今天中午这顿饭也不像是王昊亲手操刀的嘛。
陈岑当即抿嘴低头笑了起来。
不怕陈若旭讽刺，就怕陈若旭不开口，王昊当即就说，“我妈在家做了这么多年的饭，闭门造车都习惯了。”
“平常我和我爸在家，说不了一丁点这菜不好吃。”
“我冒名顶替，主要是想让你们提点意见，我是觉得我妈还有进步空间。”
秦小桦咬着牙骂，“我看你是皮痒了。”
陈若旭马上一口接过去，跟秦小桦说，“你就是打少了。”
虽然是在说打儿子的事情，但陈若旭和秦小桦倒是有了一个鼻孔出气的感觉。
虽然两家的矛盾还在，但是在场面上，王昊还是能够维持这个局面的。
能维持当下这个稍显尴尬的局，不至于撕破脸，已经是王昊此时此刻做到最佳的地步。
还要进一步破局的话，就还必须等一波大节奏。
当然，这个节奏点，早就准备好了，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等卡莎三件的时候。
王昊也不能光靠耍嘴皮子和脸皮厚，就能把这顿饭给糊弄过去。
还是要拿出点真东西的。
“陈叔，我这边有点事情要请教一下。”王昊此时的状态和刚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又有些不太一样。
陈平章本质上还是不太想搭理王昊的，夹菜吃饭很认真，就像没听到王昊的话，其实也是一种默许的态度。
王昊当即便说，“前两天，秘书那边来电话，说省党工委的领导对我们公司很关心。”
“对我们公司的发展规划表示关注。”
“有机会就要到我们公司组织调研……”
陈平章明面上是看不出来什么情绪变化的，但心里其实对王昊的表现还是很满意。
秦小桦听了王昊这些话，就觉得儿子开始吹牛逼了。
但是陈若旭敏锐地掌握到了一些关键的信息。
特别是陈平章到八机厂任职的这个人事任命就是从省党工委这边下发的。
陈若旭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丈夫在处理王昊的态度有了本质变化的原因。
这生意得做到多大，才能受到这个部门的关注啊？
当然，陈若旭依旧不动声色，听他们接下来怎么说。
陈平章拿着筷子悬在那里，像在思考似的，突然说，“能受到上级部门的关注，表示公司目前的发展状况是不错的。”
“领志表示关心，你准备一下就行了。”
“这种事情你还用得着问我？”
你王昊用一年时间搞出这么大个台子，在整合资源方面，一帮老家伙给你提鞋都不配。
你这么有经验还用着问我？
陈平章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不过，许多人阴阳怪气，不是他真的想阴阳怪气。
而是通过阴阳怪气的方式来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和内容。
就比如现在，王昊就很识趣地说，“我在创业的这段时间里，所有的人脉关系，都是陈叔和陈姨帮我铺出来的。”
“跟官方打交道，我是没什么经验的。”
“所以，到关键时刻，跟官方打交道的尺度与火候，也只有陈叔陈姨心里有数。”
“我们这种小孩子，不好把握哟！”
你是小孩子？
陈平章和陈若旭差点就觉得王昊是个老妖怪了。
你要说王昊说得不对吧？在他创业的这段时间内，陈平章和陈若旭的确在人力、物力、财力上给了很大的支持。
首先是人力。
王昊能在大学校园里把追茶开起来，是不是陈若旭发力？
贪玩的员工宿舍，最初是不是用的陈平章家的房子？
邓波拿下的网吧，是不是陈平章上台上的第一次八机厂内部营商环境整治带来的红利？
追茶到底的招牌都是陈岑设计的。
陈家在王昊的创业过程当中有了很强烈的参与感。
那么王昊接下来的事业到底顺不顺利，也让这一家子有了关切的合理理由。
最重要的是，王昊给陈平章的感觉就是王昊的生意做大了，但也没有因此而翘尾巴，对陈平章还是表示出了足够的尊重。
这一点，对体制内的人来讲是很重要的。
陈平章本来早上见了两位领导，在对王昊的态度上就不好把握。
现在由王昊亲自把这件事情抬出来，陈平章再开口时，就有一种“这可是你求我的”样子。
陈平章说，“你们这个互联网行业，属于是新兴行业，我不是太懂。”
“隔行如隔山嘛！”
“不过我可以从行政这方面说说个人的看法。”
“首先，贪玩肯定是出成绩了。”
“再一个是益州呢，除了几大央企之外，在民营企业当中，缺乏优质的支柱型企业。”
“也只有辛旺集团等几家企业是比较优秀的。”
“相较于其它几个大省，我们省的商业环境要弱一些。”
“有了这样的前提，你们公司被关注到，就在情理当中。”
“互联网作为新兴产业，未来还有很大的发展潜力。”
“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创造这么大的价值。”
“省里怕是想把你们公司弄成行业标杆。”
“在省里的扶持下。”
“将你们公司打造全省第一，国内一流的民营互联网企业。”
如果老陈只能看到这一步的话，那他也就到头了。
这些都是场面话，听着好听，好用不好用，还得看话事人是不是他陈平章。
只凭他现在一个八机厂的书记兼总经理，他是没有这种影响力的。
王昊要听的是但是……
果然，陈平章下一秒便转折道：“但是吧，你们公司发展至今呢，时间短，基础薄弱。”
“还是要把基础打牢一些。”
“舞台嘛，还是要放在能让更多人瞩目的地方。”
“这是其一，其二呢，关于民营资本参与到国有企业的混合改制这一块，也可以再加大一些力度。”
老陈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转折这几句，句句都是要害。
一方面是告诉王昊，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另一方面，还是要在这个风口上，让自己的地位和影响力加码。
这两点加在一起，就是告诉王昊，你的影响力如果还不够大，地位肯定是不稳的。
但是，陈平章又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
王昊说，“其实我本来也有些拿不准，贪玩现在需要拥有更好的基础设施建设的环境。”
“所以接下来，肯定还要再看看滨海和特区的市场。”
“还有件事，贪玩的影响力，在九月之后，肯定会来到一峰值的。”
“所以，这两个月，我可能也会比较忙。”
“益州官方的关怀令我十分感动。”
“我司一定积极进取，让公司在发展的道路上更进一步，同时精心准备备，以迎接九月份相关部门领导莅临指导工作。”
秦小桦：(o_o)
陈若旭：(?_?)
陈平章：(￣ー￣)
这饭吃着吃着，怎么就官里官气的了呢？
一桌子的人表情都有些复杂，只有陈岑在偷偷的笑。
她本来就担心王昊过来后，气氛尴尬，局面紧张，矛盾加剧。
她就是很喜欢王昊嘛。
但如果真走到了要在父母和王昊之间选一方的话，她也只能选父母呀……
不是爱情不够坚定，而是父母和她的感情一点水份都没有的。
陈岑可能是有点恋爱脑，但不至于恋爱脑到不可救药。
所以，她发自内心地相信王昊能够处理好这一层关系。
换一句话说，你要是玩不转，你凭什么多吃多占呢？
今天中午这顿饭吃得总体是满意的。
首先是陈平章把相关领导要传达的意思传达到了。
王昊呢，很照顾他的面子，给足了尊重，没有让他主动开口。
陈平章只是不太清楚，这是一个巧合，还是王昊在局面上做了预判，分寸拿捏到好得不能再好。
秦小桦一直搞不懂，为啥陈平章对王昊就这么客气。
这一点都不符合他这个宠女狂魔的人设。
晚上的时候，秦小桦还在跟王东升说，“要换了是你，你怕是要拿扫把把他狗曰的撵出去。”
王东升抽了一口烟，喃喃道：“你儿子现在的生意都是小事。”
“关键是出钱出力让八机厂软着陆，又给八机厂留了一口气，这个举动可能让某些上面的人看在眼里。”
“老陈那边……可能有人给压力了。”
老王没说的是，这是儿子社会地位具备强大影响力的具体表现，王东升还是不太相信，这种事能发现在他们王家。
秦小桦也听不懂这些，不过感觉从他们嘴里那些对王昊的评价来看，似乎儿子现在很厉害。
可是，再厉害又怎么样？老子还不是想打就打？想是这么想，秦小桦又忍不住有点要翘嘴角。
另一边，陈平章也正在跟施向阳汇报工作，把王昊的话和他自己的话组织组织，转述给施向阳。
施向阳得到的情况有三点：一，王昊相关的民营资金将持续参与混改当中。
二，贪玩还不能代表益州，滨海与特区的环境可能更适高新科技公司的发展。
三，未来两个月，才是贪玩影响力还有一波提升，到时候大家再坐在一张桌子上谈。
陈若旭等陈平章挂了电话，憋了大半天的气，终于忍不住问，“王昊他现在就已经是脱了缰的野马。”
“你还这么帮他，怎么，你还真把他当皇帝了？”
陈平章叹了一口气，“我不帮他，他就不脱缰了？”
陈平章满脸无奈，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王昊就完成了三家利益捆绑，一荣俱荣模式正式开启。
憋屈死了……
（争取五月恢复正常更新吧，不过应该会很快完结的。）